看我一眼……”

這女人不但有病害病得很厲害吧。

捂著傷口，眼神空洞地順著墻慢慢滑落……

痛嗎？

但是比被人刺中心臟的痛更甚的是身體裏腦子裏，有什麽不受控制地流竄開來，那種感覺，說不清究竟是難受還是不難受。

“你怎麽樣？”奴良滑瓢一手攬過她的肩膀，忽然發現她手按著的地方——剛才被刺入的應該是傷口的地方——一點血跡都沒有。

“你……”

奴良滑瓢愕然地看著少女在自己面前猶如分解的靈子一般消失了蹤影，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背對著的妖怪們的抽氣聲，隨之而來的是人狠狠撞到地板的“咚”聲。奴良滑瓢回身，看到那個瘋子似的女人被人掐著脖子壓在地板上，而那個掐著她的人——一頭幾乎及膝的黑發正從頂端開始向下蔓延，一寸一寸地變成一種晶瑩美妙到極致的藍色。而正以相同的方向一點一點地變成一種魔魅的黑色的衣裙，還能看出是今晚他邀請來的少女穿著的襦裙。

那是……烏雅冰夷？

肉眼可見的地面覆上一層冰霜。

“官……”可不就是奴良滑瓢在意了經年的少女，她的一雙眼睛左邊呈現一種欲滴的綠色，右眼卻是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什麽欲要掙脫出來，薄唇微開合：“……留衣。”

官留衣——

怎麽可能？！

女人驚恐地忘記了掙紮，瞪大眼睛望著上方正在變化的少女。

“入、入魔？”突然仿佛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一樣，駭然道：“你把她的靈魂給……”

給什麽？

突然，猶如綻放的煙花一般那藍色驟然四散，左手緊抓著右手踉蹌地後退。

“烏雅小姐——”奴良滑瓢飛奔過來雙手扣住呀的肩膀使之停下。

雙手捂著頭——真正令她痛苦的不是撕裂一般疼痛的頭，而是那些不斷在腦海裏不容抗拒地交替的畫面——宏麗的宮殿、背德的兄妹、華服與地位、身世與使命、掙紮與霸道、妥協與毅然、決然與詛咒……

還有剛才那一剎那被奪去理智……不是失去，而是被奪去……

她的身體裏有什麽，在剛才驚動了！？

“這麽說……”那個女人驚恐地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脖子不斷後退，喃喃自語，又忽然笑了，“是真的，歷史果然是想篡改就篡改的，你果然是她生的，哈哈，她生的……”

“烏雅小姐？”奴良滑瓢恐怕是生平首次如此不知所措，唯有用力抱緊看上去無比痛苦捂頭掙紮的少女，連自己什麽時候換了稱呼也沒發覺。“餵！烏雅小姐？烏雅冰夷——冰夷！？”

那些……是什麽……

那個少女……那個與自己很像的……

“總大將——！！！”

“爺爺！！！！！！”

什麽——奴良滑瓢擡頭看到已經近在咫尺的那個女人——滿臉瘋狂的神色。

這個女人……

空氣不被覺察的波動了一下。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玄色的衣袍在奴良滑瓢眼前飄起，落下——玄色衣袍的主人一臉不屑地撇嘴，低沈的聲線響起在這間和室裏：

“真該像當年昱皇關在明園那樣關著她。”

與他一起出現的碧落，一身翠衣，警視著被制住的女人，輕飄飄地落在他旁邊，無視一票同樣警視他們先後出現的妖怪，沈著臉說：“豈可相提並論！”

“呃……”

“殿下——”猛然記起此來的目的，碧落回身奔到奴良滑瓢的面前，視線觸及少女身上黑色的裙——瞳孔大睜。“入、入魔？！”

“什麽意思？”隨手把手裏的女人往妖怪那邊一丟，走近的鴟尾很是驚訝地看到少女現下的模樣。“死板愚忠，你主子這是怎麽回事啊？”

“你們是什麽人？”奴良滑瓢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這兩個人，將人更加深抱。

“妖怪放開殿下！”碧落蹲下身去想從奴良滑瓢懷裏搶回自家主子。

鴟尾頓時扶額。

“你們是誰？”奴良滑瓢把人抱地更緊，閃開碧落的手。

“我是——！”碧落一楞，與奴良滑瓢同時低下頭——奴良滑瓢懷中的少女很是吃力地撐著頭死死地盯著碧落，左手伸出牢牢地扣住碧落的手腕，異色雙眸尤為詭魅。

“繪……內親王是誰？”極用力地喘著氣，極執著地問。

“殿下……”碧落不禁一顫。

“雅陽內親王夫婦……又是誰？”

鴟尾聞言驚訝：“她那個時候還是嬰兒吧，怎麽會記得這些。”

嬰兒？

“蓮繪——是不要臉的賤人！”

“才不是！！！”碧落條件反射地反駁，看向那邊被妖怪們按著壓制在地上的女人，眼中的憤怒之火幾乎要噴出。“官留衣你害死兩位內親王殿下，現在又要害殿下嗎？”

“哈哈，蓮繪那個賤人，不知羞恥。”那個女人——官留衣揚起嘲諷的笑容看向少女，刻薄地說：“生下你這個孽種。”

孽種……什麽的。

“你閉嘴，官留衣你這個罪人！”碧落霍地起身想要沖過去，卻被鴟尾拉住。

到底怎麽回事啊？

餵，誰來解釋一下好不好？

“切——那個時候被燒死不是更好嗎？”官留衣面色慢慢地沈靜下來，依舊刻薄地說道：“繼承那個不知廉恥的母親的血統，流著被詛咒的血，呵呵，知道嗎，你的母親自私的不顧自己的後代會遭到怎樣的命運，你已經遇到和以後遇到的不幸，都是拜你母親所賜！”

什、什麽？

她的母親，是誰？

很多人都以為烏雅夫人是她的……

是嗎？

“碧落……”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她哪有那個力氣，只是這一起一落的過程中忙著護著她的奴良滑瓢一個不慎扯下了她左肩的衣物，露出的肩膀上竟有一朵妖艷血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的薔薇紋身，仿佛盛開在雪肩上一般，說不出的妖嬈感覺。

“對了。”官留衣忽然噗笑了一聲，盯著她，說：“難怪他們要把你送走，你單血的身份就是一種再明顯不過的昭示了。”

單血？！

鴟尾瞳孔微縮，視線落在眼神開始渙散的少女身上。

單血什麽的，可不只是遙遠的傳說那麽簡單啊。

“只有極近的親緣才會孕育出的單血，西月黛，你本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悲劇。”

這是她最後聽到的話。

第二個，提到西月黛這個名字的人，第一個是鴟尾。

“餵，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奴良滑瓢低頭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少女，低沈著聲線問道。

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說的莫名其妙的話，還有今晚少女不同尋常的變化。

碧落從鴟尾那裏抽回手，轉身，鴟尾楞了一下，眉頭微微一擰，也轉身去從奴良滑瓢懷裏將人抱了起來——這一次，奴良滑瓢沒有阻止，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她的人。

“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殿下面前。”碧落一字一字地說清楚，話音才落，抱著人的鴟尾便消失蹤影，碧落也一個轉身，同樣消失了。

不要再出現嗎？

奴良滑瓢拾起一只淺金色的珍珠耳環，不知道什麽時候遺落的，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如以往一般離開了她的所在範圍就變回蒼老，金眸裏彌漫著一種迷離的光芒，連身上所佩之物也有這般效力嗎？

“總大將。”牛鬼出聲喚道。

“爺爺……”

“總大將，那位烏雅小姐究竟是什麽人？”牛鬼記得總大將是這麽喚人家的。

“她啊，可能是水瀅的女兒吧。”

“什、什麽！？”

郡姬的女兒？！！！

不是開玩笑的吧？！！！

陸生不解地看著其他妖怪一個個下巴掉地的反應，他早就想問了，水瀅是誰啊？

“三代目大人。”外面，傳來毛娼妓的聲音，“那個人類少女好像醒了。”

人類少女？

陸生有些詫異，終於醒了嗎？

看了看還在低頭看著一只耳墜的自家爺爺，陸生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那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奴良滑瓢擡頭，沒看到陸生便問：““陸生呢？”

“三代目大人去看那個小姑娘了。”

“噢，是之前他救回來的那個被妖怪滅門的宅子裏的小姑娘啊，醒了？”

“是的，剛才毛娼妓來說她醒了。”牛鬼看著說完話覆又看手中的耳環沈默的總大將，問道：“總大將，那位烏雅小姐真是郡姬的女兒嗎？”

“誰知道啊。”

“郡姬如果有女兒的話，應該會是半妖吧。”

“冰夷的話……”不知怎麽，奴良滑瓢想起她肩頭的那個紋身——他確定今夜之前他沒在她肩頭看到過任何東西（總大將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啊！捂臉），還有今夜出現的那兩個人——不是妖怪，但也不是人啊。

烏雅冰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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